当前,国际形势复杂严峻,逆全球化思潮涌动,国家保护主义与单边主义显著抬头。地缘冲突及地区危机频发,往往缘于大国间的激烈力量博弈。其根源在于世界经济复苏乏力且衰退风险加剧,具体体现为国际贸易增长显著放缓。海关数据显示,2025年前4个月,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虽有增长,但外部市场需求的疲态仍对全球贸易产生了深远影响。2025年1-3月银行累计结汇与售汇情况反映出资金流动的谨慎态势。大宗商品价格高位剧烈波动,需求预期持续转弱,诸多不确定性因素导致市场信心受挫,使得国与国之间以经济依赖和合作共赢为基石的交往关系变得愈发脆弱。
从上层建筑视角审视,在谋划国际合作关系时,一个国家的决策集团对市场价值的关注,已从传统的效率观逐渐转向安全观,这种转变犹如“灰犀牛”现象,给全球经济秩序带来了深刻变革。国际产业链和多边贸易机制正受到严峻威胁,这无疑使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步入了超预期因素叠加冲击、战略机遇与风险挑战并存的全新历史阶段。
截至2024年,中国工业增加值持续增长,制造业规模庞大,作为货物贸易第一大国的地位更加稳固。中国兼具资源国和生产国的双重身份,在当前内卷化浪潮与传统规则失序的背景下,努力在产业链排位赛中占据优势,深度调整贸易结构,对于保障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这如同船锚之于航船,是稳定前行的关键。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再次强调绿色转型,同时提出要抓传统产业改造升级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壮大,着力补强产业链薄弱环节。然而,我国产业经济领域的碳锁定问题依旧突出。碳锁定指的是工业经济受碳基技术及相关制度束缚,长期深陷传统能源体系的稳定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技术试错成本高昂、利益重新分配困难等诸多主客观因素,致使生产部门缺乏革新动力,进而造成环境污染、产业结构僵化,严重阻碍了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实现角色转换。因此,若要推动碳解锁,实现经济发展与绿色低碳的协同共进,必须深化以下三个方面的认识。
在产业布局与区域协同方面,应充分发挥地区资源禀赋优势。资源消耗、环境承载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发展经济学关注的热点话题。资源诅咒现象恰如中国古语所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多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专家指出,资源诅咒与产业结构单一、资源型产业对其他产业的挤出效应以及相关制度等因素紧密相连,而这些也正是产业经济理论中碳锁定状态的基本特征。按照碳解锁的发展思路,具体而言:其一,在原油等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上涨之时,整体产业布局应降低对重要矿产资源的依赖程度,向非资源依赖方向转型,推进清洁化生产,预防因长期依赖资源型投入而产生路径依赖,避免对其他新兴行业造成挤出效应,高度重视产业多元化发展。其二,对于资源优势显著的地区,应致力于提高资源开发利用率,提升资源产品附加值,严格控制初级产品的外贸出口,坚决杜绝“荷兰病”等路径依赖现象。其三,针对森林、河流等生态景观资源,要依法严禁消耗性开采,增加优质生态产品和服务供给,引导综合开发利用向第三产业转移,发展旅游、康养、亲子研学等项目,将“绿水青山”从资源产地转变为消费市场,化资源禀赋优势为发展助力。
技术突破与高端制造是应对供应失序的有效策略。自2016年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等一系列政治事件发生后,加征关税、断供制裁、引导产业回迁等过度强调国家安全的举措,导致全球供应链脆弱性加剧。从碳解锁角度剖析供应失序问题,其实践路径主要包括末端治理、连续性方法和隔断方案:首先,面对发达国家在核心技术前沿领域设置的重重障碍,我国的技术难题多集中于从0到1的原始创新成果,这是实现隔断方案、开创全新局面的关键途径,能够直接打破固有的“技术-制度综合体”,有效解决现存的诸多难题。其次,基于我国产业结构面临的现实状况和压力,广泛推动连续性方法的优化升级,通过“补链强链”提升产业韧性,配合市场规则实施隔断方案实现换道超车,积极“建链延链”,这将极大地缓解供应链难题,降低外部风险敞口。最后,大数据、人工智能、生物科技和网络空间等新兴产业已成为新一轮全球主导权争夺的核心战场。依托中国超大的市场规模,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与数字化建设,大力推动高端智能制造等战略性新兴行业高质量发展,主动实现资源配置的重组与优化。
掌握标准制定的话语主导权是赢得竞争主动权的关键。在数百年的工业文明进程中,西方通过拓展海外分工提升了生产效率,但也加剧了国家间的贫富分化。如今,国内产业结构与国际分工序列已成为衡量一国经济实力的重要标志。相较而言,制造国间的产业竞争、资源国的存量博弈以及消费国设置的贸易壁垒,都只是表面现象,真正决定世界经济格局的是制定规则、评定价值、掌控舆论和裁决是非的话语权,这是应对国际差序关系的核心资源。掌握话语权高地需要企业、产业和国家层面的多部门协同合作,具体措施如下:首先,领军企业应充分认识到,在以国际贸易为主的国家交往中,标准既是参与国际竞争的通行证,也可能成为阻碍他国进入的壁垒。谁掌握了标准制定权,谁就掌握了利益分配的主导权。头部企业需实现从单纯做产品到主导定标准的转变,赋予高端制造鲜明的中国“印记”。其次,要把握国际生产微笑曲线的两端,以此构建国际话语体系的竞争力。这就要求相关部门组织协调,持续推动产业链整体品质基准的提升,打造全链条标准体系。除了注重品牌、技术,还要综合运用市场容量、消费偏好、文化底蕴等优势要素,为标准制定提供有力支撑。最后,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依托自由贸易区协定和“一带一路”等国家战略平台,扩大标准推广实施的范围,提升其影响力,切实掌握发展与安全并重的主动权。
综上所述,现阶段推进碳解锁综合治理,既是积极稳妥实现“双碳”目标的核心要求,也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力量。我们应当清晰地认识到,新兴产业发展的开拓者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也有望成为未来世界新经济的引领者。
【作者单位:山东财经大学统计与数学学院。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碳解锁效率的统计测度与路径优化研究”(23BTJ035)】